采访快进行了两个小时了，拉斐拉-皮门塔将了记者一军。

“那么，你认为谁最漂亮？”

我们最初给她抛出的问题是——你对哈兰德英超单赛季进球40+感到意外吗？皮门塔没有直接回答，她反问了记者一个问题，记者一时想不过来，急得抓耳挠腮。

最终我想起来了一个明星的名字。皮门塔说：“如果有人说她很漂亮，你会感到惊讶吗？不，你不会。”

“所以，我对埃尔林进很多球一点都不惊讶。”

“我们在一起很多年了，当你看到他作为一个人和一名球员的良好心态，以及他家人的态度，除非受伤，一切都不会有问题。如果每次，每天都能做出正确的选择，那么你可以假设这种情况会持续下去，那么最终一切都会沿着正轨前进。”

“所以说，我对他连续进球感到惊讶吗？一点都没有，我们早就料到了。”

皮门塔，这位迷人的，博学的，敏锐的女性，已经是世界足坛最顶级的经纪人之一了。她的办公室坐落在摩纳哥，在过去二十多年里，她是经纪大鳄拉伊奥拉的亲密战友，代理着一些世界顶级球星。在那段时间里，她主内，拉伊奥拉主外，两个人把公司业务做得红红火火。

但到了2022年4月，拉伊奥拉因病去世，享年54岁。

拉伊奥拉，虽然这位超级经纪人一直在运作哈兰德的转会，但还是没有亲眼见到后者穿上曼城球衣。

去年夏天，哈兰德完成了从多特蒙德到曼城的转会

皮门塔说：“我们和每个人都谈过了，和很多俱乐部都谈过，直到最终合适的时机到来。”“我们先是和每个人都打了电话，然后开始和每家俱乐部单独沟通，有些俱乐部在这个过程中退出了。”

“当埃尔林告诉我们他想加盟曼城时，他说，‘是的，就是这个’。我记得我说过这是个正确的选择，因为我们已经谈论了很久了。这就像一个章节的结束，一个新的故事的开始。我们讨论了很多，然后拍板做决定。”

拉伊奥拉背后的女人

皮门塔的办公室距离蒙特卡洛赌场很近很近，那里停放着一排超跑，向全世界展示着什么叫奢靡。皮门塔所在的街区看起来要低调得多，但你一进去，就发现进入了一个精英足球的世界。

墙上有一排裱起来的球员球衣，这些都是她和以前和现在代理的球员，包括博格巴、德利赫特、伊布拉希莫维奇、哈维尔-西蒙斯、维拉蒂以及马图伊迪。有一个是哈兰德专门送给拉伊奥拉的，上面写着：From a Viking to a Viking. We will change the game.(一个维京人给另一个维京人的，我们将改变比赛)。

我们被带进了一个会议室，墙上有各种采访、杂志封面和新闻故事的简报，墙上还有巴洛特利的一双战靴。

这与她20多年前开始工作的地方完全不是一个世界。

在成为足球经纪人之前，出生于巴西圣保罗的皮门塔曾是一名律师，并在几所大学任教。为了吸引更多的学生选修她的课程，她在课程中加入了国际足联相关内容和足球法。没过多久，有巴西的足球运动员就开始向她寻求法律建议，她也随即进入了足球这个行业。

这也促成了她与拉伊奥拉一次偶然的会面。

皮门塔说：“他(拉伊奥拉)代理着里瓦尔多，我当时也在里瓦尔多家族旗下的一家公司工作，当时他们正在筹备创建一家足球俱乐部。”“我当时正在帮忙搭建俱乐部在法律层面的框架。”

皮门塔走进一个房间，发现拉伊奥拉手拿香烟，坐在桌子旁。“我去那里是因为他需要建议，想从我这里知道一些事情，但他表现得好像无所不知。我记得我曾经直接问他，到底是否需要建议。‘这家伙以为自己是谁啊，’我自忖道。很多年后，他告诉我，他当时的想法和我差不多——‘这娘们居然敢这么和我说话！’”

“他人非常好，非常好沟通，剩下的都是历史了。”

提出合作建议的是拉伊奥拉。起初，那些与皮门塔走得近的人都警告她不要从法律跨行到足球。“在巴西，所有人都反对这样。他们会说：‘足球？不可能……足球门槛多低，你是一名律师，足球经纪人没一个好东西’。”但皮门塔和拉伊奥拉从一开始就配合得天衣无缝，这给了她信心。

在那次会面结束后，一号公司诞生了。

这对搭档可谓相得益彰。拉伊奥拉“更容易爆发”，这是他处理问题的方式，而皮门塔会“保持冷静，从不同的角度看待问题”。各俱乐部不可避免地会将矛头指向拉伊奥拉，但皮门塔很会安抚各方，亲自介入并完成交易。

“我父亲总是说：‘做国王的朋友总比做国王好’。我还远不是国王，但离开聚光灯要容易得多。米诺(拉伊奥拉)在聚光灯下，这让他身边有很多是是非非。但对我来说就简单多了，我只需要做我的工作，而不会被外界的噪音所干扰。”

在一个由男性主导的世界里，皮门塔在从事经纪人20多年后，发现俱乐部高管与她打交道的方式发生了变化。起初，她时常因为自己的性别而被拒绝。尽管性别歧视直到今天还存在，但已经与往日大不相同。

她说：“一开始他们不尊重我时，一般当着我的面都能表现出来。如今他们还是会说三道四，但只能在背后说了。这个更糟糕。如果当着我的面拒绝我，但如果他们足够讲道理，我认为还有机会说服他们。但如果背后说就不行了，事情基本就泡汤了。”

“有些人会说，‘你是个女人，你懂什么？’‘你是巴西人，又不是欧洲人，你知道什么呢？’‘你自己有孩子吗？’‘你去过多少次训练场？’这些问题与我们的讨论没有任何关系。有些人故意这么说，为了占据上风。而有些人打心底就是这么想的，这是最糟糕的。”

“有一次，有位足球总监看着我说，‘你是巴西人……我还以为你是个妓女。’他们当着球员和球员父亲的面说了这些话。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即便我是(妓女)，也改变不了他们欠球员钱这个事实。”

“如果你的脸皮不够厚，就永远无法改变一些事情。”

和拉伊奥拉的点点滴滴

拉伊奥拉总是尽最大努力为自己的球员争取到最好的条件，这让他成了很多俱乐部大佬的眼中钉。即使面对的是足球界的精英，他也毫不退缩。

他与瓜迪奥拉的冲突几乎是人尽皆知。两人的分歧可以追溯到瓜迪奥拉执教巴萨时，当时伊布正在那里踢球。在皮门塔的办公室墙上，有一张镶好的简报，是从巴塞罗那报纸《体育日报》上摘下来的。标题是：El Barca rompe relaciones con Raiola-巴萨与拉伊奥拉断绝关系。

拉伊奥拉对瓜迪奥拉有过一句经典评论——“佩普自身是有问题的，他并不像人们想象的那么完美。”

尽管拉伊奥拉性如烈火，但皮门塔还是饱含深情地回忆起很多愉快的点点滴滴。

“有好多次我把他踢到桌子下面，看着他讨饶，”她说道。“如果我真的发火了，拉伊奥拉会称呼我为‘夫人’，我们经历了太多难忘的时刻了！”

“我们去巴西见了一位球员的父亲，我们赶路赶了30个小时才达成这次会面。这位父亲不仅照顾自己的球员儿子，还在照顾着罗比尼奥。米诺试着将会谈向前推进，但这个父亲只有一个想法——推销自己的儿子。米诺对我说：‘他为什么要卖掉自己的儿子？’然后对那位父亲说的却是‘(Bravo)非常棒’。”

“意大利语中的‘Bravo’实际上是在取笑别人。但葡语中‘Bravo’的意思是‘愤怒’。米诺一直‘bravo’‘bravo’地说，而那位父亲则一再重申‘我没有bravo’。”

“我们花了30个小时才到那里，然后才9分钟后米诺就受不了了，骂了对方几句扭头就走。我也只能跟着上车，我们不得不离开了圣保罗。”

“他花了半个小时才鼓起勇气和我说话。他一开始说我肯定对他的行为特别生气，但我并不是对他说的话生气，而是不满意他沟通的方式，我们赶了30个小时的路，结果才聊了9分钟！”

当拉伊奥拉在巴西与科尔隆(Kerlon)的父母对话时，也因为翻译的问题闹出了笑话。

皮门塔说：“为了让你了解科尔隆和他的潜力，虽然他才15岁，但耐克已经给他开出了和在尤文图斯效力的伊布拉希莫维奇一样的合同。”

“科尔隆的母亲做了一顿非常美味的饭菜，米诺非常放松非常高兴，他转向孩子的母亲说：‘哇，真是一顿美餐啊，你真是个vagabonda’。在意大利，这不是个坏词儿。但在葡萄牙语的语境中事情发展成了——米诺称赞了科尔隆母亲的厨艺，并称她为一个妓女。”

“孩子他爸立马站了起来，他说：‘米诺，你是这个世界我唯一允许在我们家侮辱我妻子的人，但下不为例。’”

皮门塔还分享了很多其他故事。

“我们去里约热内卢会见了一家俱乐部的主席，主席迟到了，迟到了好多个小时。米诺讨厌人们迟到，我们就那么在贫民窟中等了好几个小时，然后主席出现了。后者一出现就要求米诺做一些违法的事情，然后米诺就被激怒了。米诺对翻译说，这太荒谬了，他说主席是沙滩之子。”

“为了息事宁人，翻译开始告诉主席，米诺实际上是在向他致意，但米诺察觉到了，并要求翻译不要再歪曲他的话。”

“我转向米诺，说我们最好离开那儿，因为他辱骂了巴西最大的俱乐部之一的老板。我觉得如果我们能活着离开就不错了。”

第二天皮门塔又与主席进行了一轮会面。这一次，拉伊奥拉留在了酒店，一整天都在看巴西一款很受欢迎的犯罪类电视节目。当皮门塔回来时，他已经学会了葡语的基本知识。

她们俩加起来能讲12门语言。

好搭档离开后的那段日子

拉伊奥拉去年去世后，他的办公室一直保持着原样。

皮门塔在巴西庆祝圣诞节时得知拉伊奥拉生病了。她于新年前夜返回了摩纳哥。今年一月，德国一则新闻报道称，拉伊奥拉一直住在医院，康复的希望不大。

“这则消息是米诺出院两天后才放出来的，”她说。“我正在着手计划如何帮助他。但是当这件事成为新闻后，你不得不以专业的姿态应对每一个人。”

“我没有和米诺一起处理他的治疗问题，而是花了一周的时间向球员和媒体表态。我对米诺隐瞒了一些(报道)，没有让他看到，因为我觉得这太痛苦了。”

在他于2022年4月去世的前几天，意大利有媒体称他已经去世，假消息。

皮门塔说：“他们宣布这条消息的方式就像官宣一条转会，他们想成为第一个报道(这则消息)的人。”

“消息传出的那天，我正在曼城。我在接待处等着(曼城首席运营官)奥马尔-贝拉达。我看到奥马尔飞步下楼，与此同时，我的电话开始响起来。是霍安-拉波尔塔，然后是纳赛尔。我想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但我知道米诺并没有死，因为我刚刚和他的医生谈过。”

“我接到了很多电话，保罗(博格巴)一边打一边哭，其他球员也是，一边说话一边哭。这让你很恼火，我告诉他们不要轻信别人，但还是太令人动容了。”

“我妈妈打来的电话是最糟的，我们全家都在哭，我不得不一直说是假的是假的。”

“不得不说，曼城的人真是太棒了。CEO索里亚诺告诉我，时间有的是，请先处理手头的事情，并单独给我安排了一间办公室，因为我确实需要一些时间。”

“当时的感觉就像是球场上被重重放倒了一样。你摔倒了，需要重新站起来，因为比赛还没有停止。你深吸一口气，喝一口水，然后做必须要做的事情，因为所有人都在指望着你。”

在办公室的一个角落里，有一件镶框的球衣——“Mino 1”。

在他们多年的合作过程中，皮门塔坚称拉伊奥拉从没拒绝过她。装饰摩纳哥办公室的镶框球衣和简报是她的主意。他说，拉伊奥拉宁愿墙壁一直空着。采访开始前，皮门塔注意到一个相框歪了，她开玩笑说是拉伊奥拉的鬼魂在逗弄她。

“我们两个人打造了这一切，突然间就剩了我一个，这意味着你必须重新审视这份工作，看看你必须做什么。我们有一个支持团队，但做决策的只有米诺和我。”

“每天午餐我们都会一起吃。我们会坐在他的办公室里看电影或是聊一些事情。交谈有助于交流想法。现在再也没有人与我一起做这件事了。”

在做出重要决定之前，皮门塔经常会想：如果换成米诺会怎么做？

“有些人觉得很奇怪，但我喜欢走进他的办公室，”他说。“我喜欢被他的照片包围的感觉，能给我很多的灵感。”

“这不仅关乎做出重大决定的时刻，也关于27年的友谊。这是无法替代的。我的生活中还有其他人，但这种特定的角色和互动永远不会再出现，因为那个人不在这里了。”

皮门塔认为她的丈夫，她的“生活伴侣”，是她的支柱。她信任公司的员工，也在一定程度上依赖前巴塞罗那和国际米兰球员马克斯韦尔，后者现在为皮门塔的经纪公司工作。

拉伊奥拉的宝贵遗产

皮门塔补充道：“据我的了解来看，米诺采取了我们和球员共进退的立场。”“当你和一个球员在一起时，他们才是老板，球员不是你的宠物狗，你不应该操纵他们。”

“这就是米诺留下的遗产。”

皮门塔正在努力让公司做大。她努力这“更加专业”，“利用我们的资源与技能来提高球员们的表现”。

签下新客户的过程比我们想象的要漫长得多，通常至少需要六个月，拖个一年两年的也很正常。经纪人必须足够了解他们，向他们敞开心扉。一旦得到对方的应允，皮门塔就会为球员做好未来三到五年的规划。总体说来就是，无论客户随时随地需要帮助，经纪人必须上。

皮门塔说：“我记得有一次凌晨三点被一个电话吵醒。”“我的一名球员踢完比赛，发现房子被抢劫了，我安慰了他，但你必须问他是否已经报警。他说没有，因为他的本能就是给我打电话。”

“有时候人们会取笑我，经常有人问我：你是经纪人还是保姆啊？当然了你可以理解为保姆，但我称之为服务。我需要确保客户一切顺利。”

“另一方面，我们应该总是对客户说实话吗？是的，和钱无关。”

“有些球员离开我们的公司是因为不喜欢听我们告诉他的实情，他们对自己的期望和实际情况是有偏差的。当他们还是孩子的时候，他们会对你言听计从。当他们慢慢长大，他们会挑战你。其他经纪人和那些狐朋狗友会吹嘘他们是如何如何了不起。所以，一直说实话是需要勇气的，好处是如果你能保持，大多数人会认可你，喜欢你，信任你。”

“我们随遇而安，如果合作不愉快，他们完全可以找别人合作。”

国际足联的新规

然后我们谈到了国际足联对于经纪人的新规定。

简言之，如果经纪人尚未在国际足联注册，他们就必须通过相应的考试。中介机构在一次转会交易中只允许代表一个客户，如果有书面同意，经纪人可以在一名球员的转会谈判中扮演“双重代表”的角色，即球员本人和买方俱乐部。经纪人将不再有权同时代表球员和卖方俱乐部，也不能参与出售俱乐部和购买俱乐部的相关事宜。

经纪人从转会中赚多少也将被设置上限，这取决于他们代表的一方或多方的具体情况，以及球员能拿到多大的合同。

经纪人对这些新规的适应没那么顺利，皮门塔与巴奈特、莱昂-安赫尔以及法赫里-埃克韦等超级中介与国际足联陷入了持续的法律纠纷。

皮门特说：“首先，你需要了解国际足联的性质——它是一个非政府组织。当你不是政府的一部分时，意味着你需要遵守政府的法律。”

“当我们都是实体时，只有一个组织在我们之上，那就是国家。我们是实体，国际足联也是个实体。”

“一个实体不能发布规则，根据定义，法律、规则和条例只能由国家来发布。所以说，国际足联发布的这些不属于规则。问题是我不遵守又无法工作。”

“他们接管了市场，垄断了足球，这些规则彰显了足球界的极权主义。”

皮门塔和她的同事们正在进行抵抗。

“经纪人当然是个问题，”她略带讥讽地补充道。“但如果没有我，就没有人会统计一名球员每个赛季会打多少比赛，也没有人会关注他的伤病情况。”

“是的，你们会说有好多无良经纪人，但每个行当都有无良从业者。”

“这太搞笑了，因为在国际足联的干预下，FBI居然在一天内就逮捕了很多人，而FBI与国际足联能有什么关系呢。我一生中从未在办公室接待过警察，也从未有人指控我犯罪。”

“国际足联抱怨我们赚得太多，但他们也没少挣钱。每个人在这个行业都赚了不少，因为这个行业现在越来越景气。”

“国际足联正在干预市场，他们做得就是一场灾难，但你还必须考虑他们能走多远的问题。他们现在太强大了，而且有一台永不停歇的印钞机支撑着他们。”

“我的钱会花光，但国际足联的不会。”

重返尤文图斯的博格巴这些年与皮门塔关系密切

皮门塔承认，在法庭审理过程中，很难让公众站在他们这边。

“他们的第一步计划是把我们名声搞臭，这是这些年他们一直在做的事。因此，当他们的法规出台时，人们拍手叫好，因为民众已经被国际足联洗脑了。”

“我花了多少年时间说自己是一名律师而不是经纪人？我和米诺都知道，律师要比经纪人受尊重，所以他为了配合我，他总是称自己为经纪人，而让我一直保留律师的身份。”

尽管皮门塔目前有些沮丧，但她还是希望经纪人们和国际足联的问题能在法庭外得到解决。她补充道：“我知道我对你们记者说这些话是在暴露自己，肯定会更加遭到国际足联的嫉恨。”

“我很想和国际足联的人坐下来喝杯咖啡，讨论一下我们共同面临的挑战。为什么不能一起努力呢？为什么非要争个你死我活呢？这太可怕了。”

这种情况还会继续下去。目前，皮门塔还有其他紧迫的事情要做，首先是和一位前皇马主帅的儿子共进午餐。

告了个别，然后她转身离开。

翻译/编辑：中东游侠

The Athleti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