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年年底,瓦努阿图队长布莱恩·卡尔塔克转会前往澳超中岸水手,迈出了自己职业生涯的重要一步。作为大洋洲岛民球员新的头牌,我们也请到了这位瓦努阿图队长,让他来讲述他对中国足球的看法,以及他对足球的想法。下文为卡尔塔克自述:
我是一名岛民,我从来没忘记我的瓦努阿图人身份。也正因此,心底的声音告诉我,我必须一刻不停往前跑,因为所有瓦努阿图人在看。他们在看他们最喜爱的布莱恩现在在哪里,做了什么。我的肩上是数百万瓦努阿图人的热切希望,我决不可能停下来。如果未来有机会,我还会继续挑战自己。
这一段解释了我为什么选择留洋,离开我长期效力的奥克兰城。我在奥克兰城过得很舒适,我是队长,拥有无上地位。但我仍然要迈出这艰难一步,因为球迷。在我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也看到了你(译者注:这里指译者)给我转发的中国球员吴少聪转会土耳其超级联赛谷穗城的消息。我对他满怀尊敬,没有任何的批评。我去中岸是以贝奥格莱德队做跳板,最终前往中岸。这是一个“濒死的跳跃”,所有人都认为新西兰联赛和澳超差距巨大。但我坚信我的想法,我的能力可以抹平天堑。吴少聪是你们国家大球队的主力中卫,自信一点向更大的舞台迈进就算失败了也能获得经验和知识。永远固步自封困在自己的舒适区,只会让自己逐渐消沉。
(奥克兰城官网,卡尔塔克页面)
我在闲暇时间喜欢读书,各国的书都读。球队教练蒙哥马利先生曾经考我,他觉得我是岛民,没有接受良好的教育。他考我关于马克吐温的知识,我随后便问他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译者注:马克吐温的作品)的情节,之后问他我复述的对不对。事实证明一切对岛民的歧视都是自取其辱。我目标是成为澳超最强大的中卫,我的球迷告诉我我距离这个目标并不遥远。
我举这个例子也是在激励吴少聪,土耳其并不是一个多么平稳的国家,他们的球迷好斗——我经常在YouTube观看土耳其的极端球迷的影像,他们的球迷可比中国球迷激进多了,你在YouTube上几乎找不到中国球迷的助威影像。吴少聪需要不断强大自己,让那些对中国球员有偏见的人闭嘴。就像我,让蒙哥马利指导从看轻我到重视我,现在我们是无话不谈的挚友,我扭转了他对瓦努阿图全国的看法。
(FIFA纪录片《队长》,右一卡尔塔克)
得益于我去过巴新联赛和新西兰联赛,我熟练地掌握了德语和英语(译者注:海卡里俱乐部当时常用德语,因为战术助教是德国人)。这让我现在在中岸水手和大家沟通没有任何阻碍。和丹尼尔·霍尔(译者注:这是斐济人)聊天我可以使用斐济土语或者巴新皮钦语,和恩科洛洛聊天我使用蹩脚但是足够交流的法语。曾经球队还想给我配翻译,但是我一到球队就过了语言关,甚至可以用英文开黄段子。斯托姆·鲁曾经吃惊地看着我,问我是不是一个真正的岛民。我说这就是岛民,知识水平很高,素质也很高。
不过土耳其语我学的话我想也会很困难,半年之内能够沟通就足够了,就像我和恩科洛洛聊天,连面部表情带比划,互相能听懂就足够了。
很多球迷曾经问我是不是一个粗人。我真的是,我在国内曾经养过猪、抓过鱼,在海卡里的时候我还要兼职卖小商品和砍椰子壳来赚钱。但是我在当时我就在想,我有朝一日要去更高级别的舞台。事虽难,做则必成。我当时买了倒转金字塔、442等书籍彻夜研读,还记得当时大卫·穆塔有一次夜间来找我借东西,结果看见我趴在桌子上阅读一本介绍瓜迪奥拉的书。他问我从哪里来的,我说这是我从澳大利亚买的。我是外援,在瓦努阿图以外的任何国家都是。这就意味着我必须付出百倍甚至千倍的努力。现在我在闲暇时间会看YouTube上面的Coach's Voice,我希望我能够在现役的时候就具有强大的战术造诣,这样就可以更好的理解教练的战术。我才二十九岁,职业生涯至少还有六年。踢球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不学习肯定要落后。
(早年在瓦努阿图国家队)
我曾和很多朋友聊天,我说我的足球生涯不是我的,而是给我的后代,瓦努阿图足球的后代。我现在在瓦努阿图开了个足球学校,和瓦努阿图维拉港耶稣复临教会合作。从我的足校进入到学校的学生每天上午学习文化课,下午学习足球技术,晚上一节晚课复习上午的文化课。我的教练全部都是从新西兰请来的教练,一共六位,我给他们开工资。我很穷,所以我只能支撑一个年级一个班,让他们在我的足校上到九年级,一个班四十个人左右。但是我有能力让他们只要通过文化课考试就可以去奥克兰上高中,我能做到这一切。今年年初我刚和图格拉赫学院(译者注,中岸水手队附近的高中和大学)联系,在我的足校文化课学的够好就进图格拉赫学院,足球踢的好就进中岸梯队。每年稳定产出四十个人要么到梯队体系要么到文化课体系。足球学的好未来就是瓦努阿图的职业球员,文化课做的好未来就是瓦努阿图社会建设的中流砥柱。我卡尔塔克做的再好只是一个人,但是他们是无数个人。足校今年第六年,已经送出去两百多个孩子了。这里面我就不信出不来一个天才,出不来一个新卡尔塔克。
我很希望去中超,当然我的目的并不纯粹。一方面我需要钱,足校是个大项目。每年要给瓦努阿图的教会赞助费,新西兰去的教练每个人要开工资。现在瓦努阿图足协要赞助这个足校,包括有些资本家也参加了这个项目。但是我可能还是需要一点钱,我想把卡尔塔克足校开成连锁的,在每个省都建设一个。建设六个学校,六年就是一千人。这样的话,往外送的规模大概比肩中国的山东足校。出一个武磊我觉得就够了(译者注,卡尔塔克不清楚武磊来自根宝足校)。
除此之外,我还希望给我的后来者趟路。J联赛和K联赛过于强大,去中超比较现实。我理想的道路是这样的,从瓦努阿图国内到大洋洲的其他国家,例如巴新和斐济,然后前往新西兰,之后澳大利亚次级,澳大利亚顶级,中国次级,中国顶级。我现在已经走到倒数第三步了,在我实现这些之后这些国家和地区对瓦努阿图人更加认可。我之前大概估计了一下,走这条路打到中超的话顺畅的话,不走我的那些弯路需要三十年时间。三十岁时一个球员的黄金年龄,可以在中超贡献两个赛季的高水平表现。之后从中超前往瑞士、西班牙、土耳其都可以,瓦努阿图人从不挑肥拣瘦,但是欧洲国家一定要去。
我的能力我可以一步登天,直接前往欧洲低级别。但是那样的话,我的后来者没办法复制我的职业生涯。我希望二十年后我们回过头来看,人们会说卡尔塔克不是特例,而是瓦努阿图足球发展模式的必然,或者说第一代产品。现代足球都机械化、流水线化了,我们不能靠天才,不能靠气运,我们得靠模式。可能我这一辈子看不到这些东西的结果,但是我做了。我的梦想永远都是,我的人生中能看到瓦努阿图进入世界杯。我的国家生来弱小,但是终将伟大。如果上帝不让他伟大,那我就挑战上帝。如果撒旦不让他伟大,那我就击败撒旦。
(瓦努阿图球迷)
我也希望中国球员能来瓦努阿图,从低级别半业余球员和普通教练开始,一步一步提升,最终实现瓦努阿图联赛的职业化。瓦努阿图联赛要想职业化,必须引进大牌外援。我们引进了巴西第七集别的罗伯特森,迟早要进步到州顶级联赛和巴西次级别,最后到巴甲。我们最大的问题是穷,没钱,没法引进强大的教练和球员。我职业生涯暮年一定会争取回到瓦努阿图,就算我三十八岁、四十八岁我也要把我的余热发挥到我的国家。我高水平,让我的队友和对手跟我踢球,练就完了,迟早把他们也练成高水平。现在能百分之百突破我的在亚洲就是好的前锋,我不在乎让瓦努阿图所有人挨个来突破我,我必将倾尽全力防守和训练。
其实中国联赛也是一样的道理,但是我不是中国人,中国又是一个大国,我不能说太多。引进来走出去是一个好的方略,同时在内部加强系统建设。如果我是一名中国的留洋球员,我一定能帮助建成一套留洋模式。但是瓦努阿图没钱,我只能一点一点做。中国不缺钱,而且总能完成一些伟大工程,所以你们肯定能做到。你们现在只是懒,只要想做十年之内一定能出现世界级球星。不要懒惰,从现在开始跑起来就一定能成功。
我为我是一名瓦努阿图人自豪,是一名埃拉克尔人自豪,在维拉港读书自豪,为瓦努阿图足球做贡献自豪。我的国家曾在世青赛2-3德国,2-3墨西哥,但我们现在排在世界排名164/211位。我不仅是队长,我是瓦努阿图唯一一位全职球员,我是唯一的领袖。所以,我必须担责。瓦努阿图足球发展的责任,就在我这位唯一一个全职足球从业者身上。